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唐仇

終於寫到在我心裡排名第一的人了。唐仇是本系列BOSS驚怖將軍手下四大兇徒之一,其重要性從她登場的頁數就可以窺得。先不論第一冊裡回顧鐵手十九歲時的事蹟,再不管第四冊裡打從無情登場就回憶過往的偏心路線,除了扣掉和大將軍決鬥的部分以外,唐仇的的確確是這一部書裡數一數二難纏的敵人。

她藉著誘惑男人、借刀殺人引起內鬥、騙走防備、讓情人反目成仇等等行徑,在她甚至還沒親自動手殺人,就已經在眾人心中下了「心毒」,使彼此分裂背叛情感破碎。真可以算得上是一手段狠毒的女人。

其實最初閱讀時,我並不覺得鐵手和這女人有什麼可能性…畢竟,光是這案子,唐仇就背負了至少七條以上人命,行事又陰險狠毒,全然不留餘地,縱使容顏再美貌,也終究是個惡女罷了。

念及鐵手的個性,他肯定不會容情、放縱這樣的兇手,而唐仇愈來愈過份的行徑,甚至還引起向來溫和的鐵手一念殺機。這在奉「殺人不能解決問題」為信念的鐵手而言,豈非一巨大矛盾?

又不是無情,鐵手怎麼會和那種殺人不眨眼的女魔頭陷入戀情?我初時一直這樣覺得,也絲毫無視文中所留下的點點線索。一個勁只想將她排除在外,直到開始去思考:誰才是鐵手心心念念的人?才覺得…這樣一個能讓你全心全意投注精神去對付的敵人,豈非和愛人極像?唐仇就是這樣一個人。

唐仇跳著腳笑著說:

「鐵捕頭,你好。」

鐵手道:「唐姑娘,妳好。」

他們兩人已鬥了幾句嘴,但唐仇卻忽然轉了個態度,似是才照面般地打招呼鐵手,笑容清麗,語態可人。

我喜歡玉樹臨風的男子。你就是。

唐仇挑起一只秀眉,說話的神情很逗。

我也喜歡美麗好看的女子。」鐵手道,「妳還很聰明。」

唐仇逗著笑道:「你心裡要說的恐怕是:這女子還很毒吧?」

鐵手搖首道:「我是辦案的人,而且辦的都是大案,心狠手辣的人,我見多了,只不過,像妳這麼美而又那麼毒的女子,倒是不多,所以愈發覺得可惜。」

看到鐵手明明遭遇大敵,卻依然還有談笑風生的餘地,即使對手是唐仇也不例外。彼此互相恭維,卻是背地裡夾刀帶棍的,很難相信這是腥風血雨來臨之前一瞬。

從兩人所言裡,看得出唐仇很欣賞鐵手的模樣,而鐵手也喜歡唐仇的模樣,甚至話中還流露出一絲遺憾與可惜。我想…這一丁點的「可惜」正可以作為兩人發展的契機。

唐仇嫣然笑了:「你真固執,我喜歡固執的男人。但你是怕我,你怕我這般美,不敢接近我,怕我吃了你,怕你有了我便沒有了你自己。」

鐵手沈住了氣,沒說什麼。

唐仇笑得粲然,語音如詩似夢:「你不敢面對我,其實是暗地裡喜歡我,你怕什麼呢?你站過來我這一邊,不就得了,你只要幫著我,我心裡是知道的,有我喜歡你,你還怕什麼?」

唐仇要使出那魅惑誘人之術,這本是她慣常收服男人的本事。所以她說得那樣曖昧、官能,甚至太過露骨了,可這其中到底有多少是真情?在此二人相互鬥法的時候,恐怕沒有幾分是真意吧?在唐仇來說,鐵手無異於其他任何一個男人,是個勾勾手指就能到手的傢伙。(可惜他並不是)

要說鐵手有沒有那麼一丁點的怕?說怕太嚴重,卻是懷抱著一種謹慎和步步為營,他絕對不敢大意、不能輕視任何一個敵手,縱使是這般美麗的女子亦然。所以他才沈住氣,所以他才不多話。

「唐仇,妳再要是施術,莫怪我要看不上妳。」其實,當唐仇施術時,鐵手到後來也有點柳綠花紅難自抑起來,所以他必須以聲破聲,以相滅相,把話說下去,而且說定了,說絕了。「妳雖然美,可是沒有真正的愛,所以鳳姑就比妳亮麗多了。妳雖然豔,但缺少真正的情,因而鏡花也比妳動人多了。妳且自憐自賞吧!這麼年輕的女子卻沒有情和愛,孤芳自賞,真正可憐!

唐仇這回恚怒了。

「你!」唐仇咬牙道,「你這自大的鷹犬,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!你要是真的憐香惜玉,卻不去自古人生誰無死棺材店就那中了我毒的李鏡花,而來這兒送死!」

個人覺得這一段倒真是戳中了唐仇的要害。

鐵手對唐仇的魅力並不全然視若無睹,甚至可以說他也的確有那麼點動搖,然而他自持、自制,才讓自己不陷落其中,這是鐵手的個性使然。但一向溫和謙恭有禮的他可以說確實動搖了,否則不會說出這等傷人的言語,這慣常不是他的個性。

雖美卻無愛,雖豔卻缺情,鐵手可真是一針見血地戳痛了唐仇最悲哀的地方。她可以當個豔冠群芳的美人,她可以橫刀奪愛、做個叫人瞧不起的第三者,她可以將男人玩弄於股掌之上,但…最終…不管如何,她終究沒有一個可以愛的人,沒有真正可以付出的對象。

我想,那或許是唐仇最隱蔽的祕密,鐵手卻當眾戳破了這假面,何況…她一向以美貌自恃,鐵手卻指著她鼻子說「妳才不美呢!」怎能不讓她恨?而這恨,恐怕也注定了她要與鐵手糾纏上了吧?

鐵手道:「我拿下妳,他們便不愁沒有解藥了。」

唐仇忽又滿臉堆歡起來,輕笑道:「你可拿得下我?」

鐵手只沈穩地道:「妳很好玩?」

唐仇清豔地笑道:「因為我很好玩,我是個好玩的女子。」

鐵手道:「妳玩的是別人的命,小心也玩掉自己的命。」

唐仇呢聲道:「來吧,來玩我吧,我是個常玩的女人,需要一個玩得起的男人,看來,你就是吧?嗯?

她是撲火的飛蛾,她尋求一種自我毀滅,所以當鐵手冷靜地給予警告時,唐仇無視了。她的話語已近乎裸裎的勾引,但不知為何…我卻覺得那句話有些悲哀,她需要一個玩得起的男人,那是否意味著對唐仇而言,太多的男人只是用過即丟的垃圾,太過缺乏挑戰性,大多數的男人太容易臣服於她裙底,那種人對她來說不夠「好玩」。

所以,正因為鐵手把持得住,正因為他難以攻下,所以才顯得更具有挑戰性,更引得她升起那種征服欲。

儘管她是那麼生氣,可是樣子還是那麼好看。

鐵手看過許多女人。

他喜歡看女人。

女人好看的時候,實在比花嬌、比月皎、比什麼都好。

他很少惹女人生氣。

因為女人生氣的時候,就算本來很美麗,也會不好看起來。

但唐仇不是。

她生氣起來的時候更美。

當一個女人連恚怒都美的時候,她才是一個真正的絕色。

然而唐仇卻不知道站在那兒雲停淵峙似的鐵手心中所思。

她只知道自己一直在江湖上,以一種令人難以忘懷的風姿跟每個人結怨成仇,仍然風華她的絕代,傾國她的傾城。

可是,今兒,她只知道全場都在注視她,唯獨他不是。

他就鐵手。

光是為了這點,她決定這次不只要玩出火,還要玩出電來。

若說戀情是在對方身上找尋一種「陌生」的情感…

對鐵手來說,他喜歡看女人笑,他鮮少惹女人生氣,而如今…面對唐仇,居然有個連生氣都顯得如此美麗的女人,難免叫他驚豔。但更陌生的,則是不輕易挑起對方怒氣情緒的鐵手,竟然惹怒了她…或許在鐵手的情況來說,也是不尋常吧?之所以會惹怒唐仇,也實在是唐仇叫人怒,能讓他向來平靜的心掀起漣漪,並不尋常。

而唐仇看鐵手,不也如此?即使她被人叫做妖女魔女姹女,到底她始終是個站在舞台中央的女人,是個吸引他人目光的角色。但全部的人都在注視她時,他卻沒有。這種陌生感,不由得讓唐仇心裡有種異樣感覺。

唐仇給鐵手的感覺是:

美極了。

毒極了。

且倏忽莫測極了。

她可以在上一刻對你言笑晏晏,讓你色授魂消,下一刻即施展毒手,笑裡藏刀。她讓人神往,使人迷惑,令人恐懼,逼人畏怖,甚至指東打西,攻魏救趙,說鳳陽唱當陽,整人害人殺人只不過在她笑語一念間。

如果自己的一雙手不是千刃不入,萬毒不侵,剛才早就給她的「破傷風」毀了!

這女子忒也狠毒!

留不得!

鐵手生性平和,絕少對人不留餘地、不講情面,而今卻忍不住動了殺機!

對一個美麗動人的女子動了殺機!

前文也已提及,鐵手行事慣常溫和,面對「殺人」一事的見解,四大名捕各有看法,而鐵手秉持「殺人不能解決問題」的信念,就算是那犯下滔天大罪的十八個盜寇,他也要押解回京師審問,甚至將來復仇的仇家也一一擊退,保護了盜寇的某種權益。

要鐵手對一個人動起「殺機」實在不易,而唐仇居然激起了鐵手這樣絕情的一面,可以說太不尋常、太過不可思議了。當內心動搖時,也許感情的某一塊就崩毀了,鐵手對唐仇竟是如此…

唐仇一向比較喜歡晚上。

她開始行事狠辣,就是因為吃過虧。

在江湖上,如果妳不夠毒,別人就會來毒妳。

所以她以惡制惡。

不過惡到後來,她聰敏惕悟,加上天賦的美麗和難得的武功,誰都不夠她惡。

這時候,她的惡毒以無法節制了。

狠毒已經成為一種習性了。

這時候,狠毒已不是她求生的一種手段了,而是狠毒使她活下去,她自己成為狠毒的手段。

她自從把自己從「好人」「壞人」和「良善」「奸惡」劃分為「壞」和「奸」的那一面時,她就比較喜歡晚上,不太喜歡白天了。

這是一種對自我的放棄。

可是她不能放棄毒。

沒有毒,她已活不下去了。

沒有誰知道,唐仇吃過的「虧」是什麼?然而那足以改變一個女人的「虧」,恐怕該是她深深埋葬在心頭的祕密故事。

沒有誰是天生惡女,她卻已然甘心讓人認定她就是如此之壞,甚至到了自我放棄的地步。讓人不禁覺得悲哀、可憐,看似擁有許多的她,卻連「不毒」都辦不到,這個女人究竟悲慘到什麼地步?我忽然很希望鐵手去認識到唐仇這一面。(雖然唐仇肯定不會輕易讓誰碰觸。)

雖然她一直不承認自己是個容易感傷的人。

笑話,我身為「四大凶徒」之一,而且還是唯一的「女凶徒」,居然還會多愁善感,誰信!

可是她有時候看見太陽下山的絢麗都會忍不住流淚。

這種情形太幼稚,決不能讓人知道!

她怕年老。

她不許人喚她作「姊」。

她甚至要殺了稱她為姊的人,那怕對方只是善意的。

她喜歡晚上。

她以為自己是個晚上的女人。

這樣她就可以肯定自己的真面目沒人可瞧破,而且自己也真的夠壞夠毒了。

因為她是個魔女。

但有時她又問自己,像這麼一個姹女,她的晚上怎麼會沒有男人?

從來沒有男人!

所以這就是她的另一面?唐仇看似狠毒,其實內心多愁善感、容易感傷,是她不能被看見,也不願意被看見的一面。當繁華落盡,背後空留的只有孤寂。她似乎就是這樣的一個女人。

怕老,意味著膽小,意味著她對自己其實不夠有自信,才會以為容貌是一切。

不許人喚她姊,說明她仍不願面對現實,內心仍然不夠坦然。

把自己的真面目藏在黑夜裡,不單要說服他人自己夠壞,也要說服自己。頓時,我可以感覺到這女人到底有多寂寞了…

只是啊!這一切小小的缺點,這一切不為人知的祕密,鐵手可知道?他可會想知道?也許當他瞭解以後,對唐仇會有一些不一樣的想法呢!

最終那句,到底暗示著什麼?是說像她這樣誘惑了無數男人的妖女,竟然還是個處女?(真白啊!)我倒更寧可認為…縱使她風華絕代、傾國傾城,始終找不到一個能夠讓她安心共度夜晚的男人。

她屬於黑夜,而黑夜裡意味著她展現出自己的真面目,可在她人生中,恐怕唐仇始終偽裝起自己,不敢將自己那膽小、幼稚、多愁善感的念頭表現給任何一個男人知道。而寧可戴起一張「惡女」的面具,就讓人覺得自己壞就罷了。

看來,這女子確才是武林中一大禍患。

他暗下已有將之除去之心。

可是一見她清麗的俊容,實在有點下不了手。

這樣一個俊俏女子,要是身入正道該多好!

他不禁為她感到惋惜。

可歎紅顏不學好!

已經不止一次,鐵手這樣感嘆了:像她這樣一個清麗的姑娘,要是身在正道該有多好?要是能夠學好該有多好?

這隱隱給予了一個暗示,說明了如果唐仇肯,鐵手也未必要趕盡殺絕,甚至還可能自己一肩扛起贖罪的重擔,只要唐仇肯學好,他也願意給她機會的。

乍看之下,鐵手似乎是被她的容貌所惑,但難道不也有點佩服她的聰明、武功嗎?一個女人能夠到達這種地步,不該讓人敬佩嗎?即使是邪道,也不禁讓他升起一種「遺憾」之感。

唐仇嘴邊的稜形又深刻了起來:

只有從她緊抿紅唇時才可發現這女子生性極為堅忍倔強。

她恨透了鐵手。

「你別以為在你手裡我就奪不回來,」她狠狠地說,「別人怕了你們名捕,我可不怕。」

鐵手拍拍心口笑道:「別嚇唬我,我膽小哩。」

唐仇更火。

燕趙一見,即時說話了:「鐵兄,君子不奪人所好。」

鐵手道:「可惜她是專強搶人之好。」

不曉得鐵手可曾覺察到唐仇那堅忍的性情?那不僅只有清麗皎容,還有一顆不服輸、愛賭氣性情的心。

唐仇嘴裡說「恨透」,誰不知道恨的平行面就是愛?唯有強烈的愛,才有劇烈的恨,恨得愈深,不就代表她已太過在乎這男人了?

至於鐵手,不知不覺間,他已經可以對唐仇談笑風生、開開小玩笑了。居然自嘲「膽小」,彷彿有意要惹她唐姑娘生氣似的,不得不說,鐵手的內在本質也的確產生一種改變了。

「鐵捕頭,」她忍不住奮悅地閃亮著眸子,道:「你也有今天。」

鐵手只平心靜氣地說,「唐姑娘,請解除小相公身上的毒。」

唐仇笑綻了編貝般的皓齒:「我會給她解藥?我還要毒你千次、萬遍哪!

對唐仇來說,恐怕能夠占鐵手上風是她最得意的事情,最初兩人對敵還有那麼點策略性,到後來…你會覺得唐仇根本只是純粹找碴嘛!能夠讓鐵手跪著求饒、輸得難看,恐怕她就可以心滿意足了。才會洋洋得意說著「你也有今天」,甚至連眉目間都閃著興奮愉悅的光芒,這種感情,唐仇若不是個單純的變態,你也只能這樣判斷了…這小妮子根本就是墜入戀情了。

甚至還揚言「還要毒你千次萬遍」,這豈不是說她已打定主意要糾纏鐵手一輩子了嗎?我只能這樣解讀了。(誰叫我的主題是『情歸何處』)

他在等。

等待大敵:

唐仇。

出現了。

唐仇、勁裝、黑衣、出現在那匹超卓的綠面馬、背上、持槍、刺來。

好一柄槍!

槍豔。

槍法驚豔。

使槍的女子這樣打馬而來卻仍似趕赴一場豔遇那樣的豔!

如果要將腐女對BL的敏銳雷達運用在這裡的話,鐵手那個「等」字實在也讓人充滿遐想了。感覺鐵手對唐仇也早已有心理準備了,畢竟兩人四度交手,交手到後來,幾乎只要有兩個人來犯,你就知道那無疑就是唐仇和死黏著她的燕趙了。

而鐵手甚至光明正大地承認唐仇是個「大敵」,也顯示在他心裡這女人的份量的確不輕。

最後一句,那已經是新詩了吧?你當然可以將那「豔遇」一詞當作修飾詞,但倘若不是呢?是不是對唐仇來說,單刀赴會,追殺鐵手,在她來說其實就與趕往一場豔遇沒啥太大的不同?那種痛下殺手的快感,心跳的悸動,就與陷入一場激情的戀愛沒兩樣。

 

最初只是覺得有此可能,再將唐仇與鐵手交手的橋段重看一次,就愈發覺得這兩人頗有發展性。當然,這兩人之間最大的阻礙絕對是唐仇的身份,不…更多的是她所犯下的錯,她的狠毒、她的手段,在在都讓鐵手難以容忍,連他都無法見容,又何況是那些受害者的家屬、同僚?若鐵手果真與唐仇在一起,他要處理的可多了,要怎樣說服眾人讓唐仇贖罪?要怎樣面對自己身為名捕,卻娶了個惡女為妻這樣的名聲損害?

這些對其他三人來說,可能都還未必是這般大的障礙:冷血應該不太在意世俗的目光,甚至有點荒野一匹狼的自傲;追命落魄江湖、開朗樂觀,這種虛名對他來說,恐怕也不是那樣重要;至於無情,過份多情的他,恐怕明知道錯誤也難以自持,就此淪陷也是心甘情願。

所以…怎樣替鐵手解套,便成了挺有趣的命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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